發現東方與文化輸出的緊迫性
來源:未知 作者:admin
提出“發現東方”,意味著發現東方的主體是我們自己,而不再是西方學者或西方漢學家。西方傳教士、學者的發現中國,所發現的中國,除了一些正面形象以外,還有中國的惡習和妖魔化理論,而不是發現真正的中國,更不是發現今天崛起的中國,遑論未來的中國。[6]今天的中國、未來的中國、真實的中國將由誰來發現?洋人、傳教士、雙語精英,還是所謂的中國漢學,還是我們一心想出國不愿再回來的朋友們?帶著這個問題思考,就出現了一系列問題:誰去發現?發現什么?怎樣發現?發現有沒有意義?這種發現合不合乎外國人甚至是執掌整個世界文化牛耳者——美國人的趣味?他們是否認可、同意?今天我們究竟是處在怎樣的一個歷史氛圍之內?全球范圍之內的中華文明究竟有沒有希望?希望究竟是什么?是一種虛幻的希望,還是通過深思熟慮的通過理性判斷的,通過未來展望的一種真正的地基?一句話,中國人有沒有資格去發現?發現自己應該是什么?
發現東方還在于“東方”在西方中心主義眼里一直是被看和被征服的對象,“中東”成為西方的石油資源爭奪場,“遠東”的日本已經脫亞入歐,而中國則在諸多方面被日韓文化所遮蔽,[7]因此發現“東方”具有重新確立中國在亞洲的文化重鎮的地位,確立“漢字文化圈”與西方文化交流互動的主動勢態的重要意義。說到底,“發現”是對民族自信心的發現,對虛無主義的拒絕,對未來中國發展可能性的展望,對新世紀中國形象的重新塑造。
提出“發現”,主要是因為過去的東西被遮蔽太久,要發現的是曾經存在而被忽略的東西,被抹殺了,被邊緣化甚至被遺忘了,被歷史塵封已久的東西,需要重新將其尋找出來。“發現”首先是重新闡釋的過程,一個民族一個人的重大時期都需要反思精神使我們得以回到本體論根基上。“發現”其實是指中國知識界應該有一種精神的重新覺醒。發現東方的對象不是中國傳統中落后僵化的東西,而是歷經數千年而仍具有生命力的文化形態,經過歐風美雨沖擊而出現的新文化形態,以及中國現代化當中新的文化精神。
發現東方,要對中國文化做全面清點。全球化的深入,意味著西方中心主義將終結,而東方文化應該得到重視。新世紀的“發現東方”的工程,是要考察中國文化哪些部分已經死亡了?哪些部分變成了博物館文化只具有考古學的意義?哪些部分變成了“文明的斷片”可以整合到當代生活中?哪些經過中西文化的沖突創生出新文化形態而可以成為新世紀的文化生長點?還有哪些文化可以發掘出來變成對西方一言獨霸的話語置疑?最后看當代中國人是否能創生帶有中國新世紀文明特色的新東方文化,對人類文明的未來發展做出自己怎樣的解答。[8]研究中國文化必須研究經典而不是流行文化,必須對中國具有世界性影響的哲人加以重新闡釋還其本來面目。文化人的學問與國家的命運緊密相關,從事學術需要懷有生命的價值關懷,要對民族文化有傳承和創生新意義的激情和生命擔當。
我們在重新發現中國文化的重要性時,也要注意其弊端,應避免再次落入阿Q的“老子先前闊”的精神誤區。同時也不能虛無主義到將自己的文化看成一團漆黑或一無是處。一個世紀以來,全球沒有哪個民族像國人那樣對自己的祖先罵得這么慘。哪個民族沒有自己的文化弊端?德意志沒有嗎?日本沒有嗎?美國沒有嗎?國人什么時候能把“審父”變成“審己”呢?說到底,中國的對手不是西方,發現東方不是針對西方,而是針對整個人類的文化盲點。我主張歷史性-民族性-人類性,我反對過激的民族主義,主張寬博的世界主義——“人類之體”與“世界之用”。
發現東方與文化輸出的內容不僅是傳統文化,還有現當代中國文化,因為,中國現代化對西方現代性也是一種東方經驗和獨特的補充。這里面有兩個法則,第一,歷史往往不是記住,而是遺忘,遺忘那些不重要的東西,記住并不是僅僅記住一些古代的東西就可以了,而在于自己的思維視野是不是和國家的文化命運相聯系。第二,針對當代教育制度所出現的問題。曾有人說:香港是古漢語不行,臺灣是外語不行,而大陸則是兩樣都不行。后來,我們大陸學生很爭氣,英語水平提升很快,據說已經超過了香港,但不少四五十歲的中年學者到現在看先秦古文都還有不少困難。所以,這不僅是學生很少了解自己祖先文化的問題,還有老師對中國文化的隔膜問題。我常感慨,為什么很多重要的人物要很長的歷史時間后才能出現?這也許就是社會運作的規律,但是,我還是相信必有一些民族的精英分子能夠擔當中國文化發現和重建的工作。
有人認為,中國傳統文化有很多缺陷,如果不引進西方的話,是很難利于中國的。事實上,胡適提出要全盤西化或充分世界化,其正誤中國學界已有分梳。今天的一部分虛無主義者對本民族的精神遺產正面和負面價值沒有認真清理,卻盲目抄襲西方,反觀許多西方哲人,已經注意到現代性問題甚至開始以“后現代”批判的“現代性”。
我不同意全盤西化論者,因為這樣不斷西化幾代下去以后,是否中國若真被殖民一百年后,就會全盤西化了呢?在這種民族甚至種族虛無主義中,提出“發現東方”的意義是自不待言的。我想說的是:“東方”是生命、陽光和希望,在這個“西化”了很長時期以后的世界,新世紀世界性學術的重要視野在于:“重新發現”經過現代性洗禮的“東方”!不是要懷舊,也不是要退守,更不是張揚狹隘的民族主義的東方,而是要將中國當代新問題在整個世界范圍內的新框架中重新提出,從而梳理我們的理論范疇、基本命題、核心概念、關鍵詞,廣泛參照日本、印度、阿拉伯、歐洲和美國五大地區的文化精神,同時借用現代哲學、語言學、符號學、美學、傳播學、文化生態學方法,以重新去解讀中國傳統的文化詩性的哲學和獨特理論。[9]
“發現東方”不是發現東方文化愚昧丑陋保守的東西,而是發現哪些東西死了就讓其徹底死亡,發現哪些是文化斷片就將它重新整合起來,發現哪些東西中國人可以創新的就強調其新世紀的原創性。為什么要對西方亦步亦趨?我們這二百年的拿來抄襲得還不夠嗎?提出“文化輸出”,不是說不再文化拿來,而是說在拿來的同時要讓中西“文化赤字”逐漸縮小。如果中國對西方了如指掌,而西方對中國知之甚少,文化對話還能進行嗎?如果沒有這種起碼的對話平等,難道還是平等的人權嗎?我的看法是,文化是最不可能滅亡的。我們只能通過自己對中國文化的清理和深入,向更多的歐美青年們接受東方文化精神。有了這樣的天下眼光再來看世界,那么不管它是西學的還是中學的,它都被點亮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