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瓚的繪畫,荒寒幽深,空寂寥然,無有而有。
倪瓚《寒松砢澗圖》
形成如此個性特色,與他小時候的生活環(huán)境分不開。雖然少時喪父,卻一直生活在富貴鄉(xiāng)中。這既要感謝祖父的斂財遺富,又要感激同父異母的兄長文光的溺愛。倪文光是當(dāng)時太湖流域道教的體面人物,“玄中真人”。喪父后,倪瓚一直由兄長撫養(yǎng),不僅生活無虞,而且兄長還專門為他請了道教真人為家庭教師,更重要的是,他耳濡目染的多與道教有關(guān)。正是因為生活環(huán)境的熏陶,他才性僻心靜、清高孤傲、不思仕途而耽于筆墨。

倪瓚《容膝齋圖》
倪瓚的繪畫雖師法董源、荊浩、李成等,卻食之而化,自成一家。他的繪畫作品有著濃郁的太湖流域的文化底色與風(fēng)物特色,還暗藏著自身的個性修養(yǎng)。無論景物還是風(fēng)物,無不深刻烙下江南的印記。他運(yùn)用極簡至潔的筆墨,描繪出太湖流域的山山水水,其格調(diào)幽遠(yuǎn)淡然,寥闊寂靜。它們總是淺水依岸,蜿蜒別致;疏林參差,若即若離;簡中見繁,意境超拔世俗,令人思遠(yuǎn)。即便是不見水色的竹石作品,也是一派簡約洗練的風(fēng)格,天荒木枯、寂靜無人的境地。以石窺山,小中見大;以古木映襯翠竹,小主題,大背景。

《六君子圖》軸,紙本墨筆,縱61.9厘,橫33.3厘米,上海博物館藏

倪瓚《筠石喬柯圖》
倪瓚筆下的竹石作品,大都古木并非蓬勃,而是清癯挺拔,并軀向上;疏枝無葉,攀附著幾莖春藤,垂垂然,飄飄然——我們不禁要問:此古木,乃枯木乎?其實,這個并不重要,重要是春藤纏繞,亦是盎然;更重要的是,古木下、陋巖旁,幾株翠竹扎根巖縫,無論春夏秋冬,始終郁郁蔥蔥。它有君子本色,固守清貧,守一懷遠(yuǎn),不著凡塵。這里沒有喧囂,沒有繽紛,沒有爭奇斗艷,甚至沒有世俗的斑斕。有的只是黑白,皆大歡喜。黑中蘊(yùn)玄機(jī),白中有七彩。難道這才是倪瓚所要?

《六君子》局部
在倪瓚的竹石作品中,我們看到的石是陋石,樹是古樹,枝是寒枝;枝上不多一葉,樹上不開一花。有的只是簡,有的只是寂,從而有了逸。他在水不流、花不放的幽閉世界里,尋覓人生真諦。微觀之微,宏觀之宏,皆在寂而大靜、稀言大音之中。也許恰如韋應(yīng)物之詩云:“萬物自生聽,太空恒寂寥。還從靜中起,卻向靜中消。”

倪瓚《叢篁古木圖》
倪瓚的繪畫,呈現(xiàn)的是寂寥世界。那里只有孤山、陋巖、枯木、瘦水、空亭等。而他的繪畫作品中,可曾見過人影?

由寂而逸,孤絕清高,目中無人——是為倪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