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快雪》 《中秋》 《伯遠》帖
來源:未知 作者:張順芝
三希堂的來歷
北京故宮,是明清兩代封建帝王的皇宮。當你來到故宮西路的養心殿,只見西暖閣隔出來一間小小的雅室。房間面積不大,四壁緊湊,光線充足,東墻上懸掛著乾隆皇帝弘歷親自書寫的“三希堂”匾和“懷抱觀古今,深心托豪素”對聯。西墻上有一幅反映晉代大書法家王羲之教其子王獻之學書時,乘其不備從背后拔筆的故事畫。這里就是著名的“三希堂”。
“三希堂”,過去叫“溫室”,是皇帝看書休息的地方。乾隆十一年(1746),清高宗弘歷在《三希堂記》中說:“內府秘笈王羲之《快雪帖》、王獻之《中秋帖》,近又得王珣《伯遠帖》,皆希世之珍也。因就養心殿溫室,易其名曰‘三希堂’以藏之。”這就是三希堂命名的開始。
乾隆皇帝從小就喜愛詩文書畫。他依靠著皇帝的特權,通過納貢、抄家等辦法,將天下名家法書收羅殆盡,內府收藏的名家法帖盈千累萬。“三希堂”設立后,乾隆就令人從編入《石渠寶笈》的歷代法書墨跡中,選出了魏晉至明末共一百三十五家的三百四十件作品,并收集各種題跋二百多件,印章一千六百多方,由技藝高超的石工鐫刻而成《三希堂法帖》,全稱為《御刻三希堂石渠寶笈法帖》。其中包括晉代“三王”(王羲之、王獻之、王珣)的杰作,還有唐代顏真卿、柳公權、歐陽詢,以及宋代蘇軾、黃庭堅、米芾、蔡襄,元代趙孟頫,明代董其昌等歷代書法巨匠的名帖墨寶。
天下法書第一
“三王”即王羲之、王獻之和王珣,其中被人稱為“書圣”的王羲之成就最為昭著。王羲之,字逸少,瑯邪臨沂(今屬山東)人,官至右軍將軍、會稽內史,故又稱王右軍。他七歲開始學書,堅持勤學苦練。相傳他每天練習書法,即使休息的時候,也在揣摹字體的結構、間架和氣勢,而手隨心想在衣襟上勾劃,時間久了,把衣襟都劃破了。他常在家里一個水池邊寫字,從池里取水研墨,在池里洗筆刷硯,慢慢地一池清水都變黑了。后來的人就把寫字稱為“臨池”。經過幾十年的鉆研,王羲之博采眾長,改變了晉代以前平板勻整的篆隸書法,創出了具有自己特殊風格的楷、行、草書。人們說他的字筆勢“飄若浮云,矯若驚龍”,筆畫似“鐵畫銀鉤”。梁武帝蕭衍評價說:“王右軍書,字勢雄強,如龍跳天門,虎臥鳳閣,故歷代寶之,永以為訓。”唐太宗李世民稱贊王羲之的書法說:“觀其點曳之工,裁成之妙,煙霏露結,狀若斷而還連;鳳龍蟠,勢如斜而反直。玩之不覺為倦,覽之莫識其端。”
特別是“三希”之一的《快雪時晴帖》,一向被稱作傳世珍品,有極高的藝術價值,古人譽之為“天下法書第一”。現在流傳下來的《快雪時晴帖》墨本,并非王羲之真跡,而是唐代的摹本,曾進入宋、元秘府,明末清初時歸大學士馮銓收藏。他將所藏《快雪時晴帖》等法書精品匯刻于石,稱為《快雪堂法書》叢帖。清康熙十八年(1679)八月十八日,馮銓之子國子監祭酒馮源濟把它獻入清內府。
《快雪時晴帖》是王羲之的一封行草書札。釋文是:“羲之頓首。快雪時晴。佳想安善。未果為結。力不次。王羲之頓首。”這封書札是寫給誰的,說的什么意思,都很難查考。這短短的二十四個字,寫得遒勁秀美,結體均勻,氣勢貫通,筋骨血肉恰到好處,反映了王羲之精湛的書法造詣,可以說代表了王羲之的典型書法,因此,《快雪時晴帖》也就受到歷代書法家的重視。乾隆皇帝對此帖推崇備至,認為是:“天下無雙,古今鮮對”,“神乎技矣”。有人據帖中有“山陰張侯”四字分析,此帖可能是王羲之寫給山陰張侯的,后人臨摹時也將這四個字摹上去了;也有人認為這幾個字根本不是王羲之所寫。從這四個字的筆鋒、結體、風格等方面觀察,它的確不是出自一個人之手。
到清朝末年,《快雪時晴帖》遭到了厄運。1924年,已經遜位的末代皇帝溥儀為了茍延殘喘,將這件國寶的真跡抵押給了東交民巷美國花旗銀行,以換取四十萬元的借款。幸虧還沒來得及施行,溥儀就被驅逐出宮。這年十月,《快雪時晴帖》真跡冊頁,卻又被清宮太監御前總管盜出皇宮,被愛國將領馮玉祥的衛隊查獲,送到清室善后委員會。1928年六月,北洋軍閥張作霖退出北京時,派教育部長到故宮博物院指名要拿走王羲之的《快雪時晴帖》,院長說:“此帖現存南書房大保險柜內。鑰匙共計五把,馮玉祥、孫岳各拿去一把,院中只存三把,少一把也不能開取。”教育部長看到鐵柜龐大沉重,不好搬運,躊躇多時,無可奈何地走了。當晚,張作霖登車開往東北,火車到沈陽皇姑屯站時,被日本關東軍炸死。如果這件國寶被張作霖劫走,后果可想而知。全國解放前,《快雪時晴帖》真跡被國民黨政府運往臺灣。但愿臺灣早日回歸祖國,使“三希”墨寶成為合璧。
《中秋》《伯遠》皆國寶
我國晉代的書法家,多出自“瑯邪王氏”。這里,不僅有“書圣”王羲之,還有王獻之、王珣等人。王獻之,字子敬,是王羲之第七子,也是東晉著名書法家,與王羲之齊名,被后人稱為“二王”。
王獻之從小就愛好書法,也很聰明。傳說他跟父親學書幾年,自以為了不起了。一天,王獻之寫完字,照例送給父親評判。他自以為書法已趕上父親,很想得到王羲之的贊揚。可是,王羲之微微一笑,什么也沒有說,只是順手拿起筆在一個“大”字下邊點了一點。王獻之很掃興,就把字送給母親看,母親看后,指著那個“太”字說:“只有這個點兒像你父親寫的。”從此王獻之練字更加勤苦,他不僅學習父親的書法,又取法東漢書法家張芝的草書,開創了“行草”這一新體,他的字用筆外拓,筆意開展,后人多認為比王羲之的書法俊美而更有逸氣,然骨力似不及其父。王獻之善隸草書,能寫大字。年輕的時候,曾用帚子沾泥,在壁上書寫方丈的大字,圍觀者數百人,他父親王羲之也很欣賞他的大字書法。可惜代遠年湮,這些名跡都無法看到了。
乾隆皇帝稱為“三希”之一的《中秋帖》,是王獻之的代表作。帖的釋文是:“中秋不復,不得相還。為即甚者,如何然勝人何慶等大軍。”此帖的內容不知什么含意,可能文中有缺字。據查考,宋代有人將王獻之書割剪一、二字售出,使后人不能卒讀,這是我們讀帖時應當注意的。《中秋帖》即是《十二月帖》。在宋代書法“四大家”之一米芾的《書史》中,有王獻之《十二月帖》的記載,因原帖在“中秋”二字前,尚有“十二月割至否”六字,以下各字大部分相同,從筆跡看,書法界多認為《中秋帖》是米芾所臨。
王獻之的《中秋帖》,體現了作者行草書的特點。這二十二個字,大都筆筆相連,就是不連貫的字,血脈也是銜接的。這種寫法起于東漢的張芝,稱為“一筆書”。宋代米芾認為此帖“運筆如火箸畫灰,連續無端末,所謂一筆書,天下子敬第一帖也。”
東晉著名書法家王珣,字元琳,是王獻之的族弟,官至尚書令。王珣字遒勁飄逸,筆法古樸,略存漢魏遺意,與王羲之書法不同,但又有某些相通之處。他的作品傳于后世的只有《伯遠帖》。這也是目前所見存世最早的晉代書法真跡。
《伯遠帖》是王珣的一封書函,釋文是:“珣頓首頓首。伯遠勝業情期,群從之寶。自以羸患,志在優游。始獲此出,竟不克申。分別如昨,永為疇古。遠隔嶺嶠,不相瞻臨。”共四十七字。此帖行筆峭勁秀麗,自然流暢,沒有一絲造作、板滯的痕跡。作者當時行筆的序列,至今依然清晰可見。墨跡上凡是后一筆疊壓著前一筆的地方,墨色都比較黯黑一點,這是由于行筆時該處曾兩次著墨所致。
行書是在楷書基礎上的草寫和簡化,它將楷法和草法有機地融合在一起,運用一部分草法,以更率意的用筆、更流動的結體,簡省了楷書的筆畫,改變了楷書的字形,形成了介于楷、草之間的一種書體。行書《伯遠帖》,較多地保存了楷書用筆的特點。
《伯遠帖》在北宋時曾入內府收藏,后流落民間。明萬歷二十六年(1598),書法家董其昌在長安遇見此帖,便購買下來,并為其重裱。清乾隆十一年(1746),弘歷皇帝得到此帖,極為重視,將它和王羲之《快雪時晴帖》,王獻之《中秋帖》,一并藏于故宮養心殿溫室,即“三希堂”。清亡后,被溥儀攜出宮外。全國解放前,《中秋帖》和《伯遠帖》被人典當在香港的一家外國銀行里,到1951年12月即將期滿。當時,帝國主義者正在覬覦著這兩件珍貴國寶。周恩來總理得知這個情況后,立即下達指示,一定要將這兩件法書收購回來,決不能讓外國人拿去。遵照周總理的指示,國家有關部門終于將這兩件法書用重金贖回,珍藏在故宮博物院。
《三希堂法帖》將首次影印出版
現在,“三希”的真跡本,只有《中秋帖》、《伯遠帖》在北京,《快雪時晴帖》尚在臺灣。乾隆時期拓本《三希堂法帖》在全國也只存留幾份。許多書法愛好者想拜讀而不可得。為了繼承和發揚我國優秀的書法藝術傳統,豐富人民的文化生活,將這套書苑珍品流傳后世,北京日報出版社已將乾隆時期御墨卷軸拓本《三希堂法帖》,按照拓本字體原大影印出版。溥杰先生欣然為法帖影印本的出版賦詩一首:“三希伊始肇三王,翰墨菁華萃一堂。喜睹大成鐫舊拓,銀鉤不獨帝宮藏。”
(《文史知識》1984年第4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