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為藝術家其實并不富有
來源:藝術新聞雜志 作者:admin

行為藝術從來都不是能讓你快速過上衣食無憂生活的捷徑,但情況正在好轉,現在行為藝術已經開始得到更多來自藝術機構的支持。與行為藝術作品受到的重視相反,藝術家和相關組織對他們的辛苦付出該獲得多少回報頗有微詞。阿布拉莫維奇在這一方面頗為成功和顯眼,她有將行為藝術商業化的天賦。

瑪麗娜·阿布拉莫維奇表示自己并不富有,她的名牌衣服都是朋友贈送的。

克利福德·歐文斯這件視頻和行為作品在2011年被MoMA收藏,但他本人目前已經無家可歸數月之久了。
一年前,在紐約布魯克林一間廢棄的銀行建筑里上演了一場 “特殊食物表演”,羅斯李·金伯格(RoseLee Goldberg)主持了這場后現代風格的資金籌集活動。這場活動是為慶祝行為藝術雙年展Performa成立十周年而舉辦的。
在與其一河之隔的凱利畫廊(Sean Kelly Gallery),正在展出當代最著名的行為藝術家瑪麗娜·阿布拉莫維奇(Marina Abramovic)的最新展覽,她給游客戴上眼罩和降噪耳機,讓他們恣意游蕩在巨大而空曠的展館里,想走多久都可以。
可以說,阿布拉莫維奇和Performa在過去十年里為提高行為藝術知名度所做出的貢獻無人能及。2015年11月,Performa舉辦了第六次雙年展,一組精選的行為藝術表演家在整個紐約的多個場地進行現場表演。
與此同時,行為藝術走到了十字路口?;萏啬犭p年展和紐約新博物館正計劃將行為藝術作為他們規劃的重點;博物館開始接受行為藝術作品為永久收藏,為此要雇傭專業人員解決行為藝術作品不易保存的問題,很多情況下還要另行建設專門的展館。
行為藝術從來都不是能讓你快速過上衣食無憂生活的捷徑,但情況正在好轉,現在行為藝術已經開始得到更多來自藝術機構的支持。
與行為藝術作品受到的重視相反,藝術家和相關組織對他們的辛苦付出該獲得多少回報頗有微詞。阿布拉莫維奇在這一方面頗為成功和顯眼,她有將行為藝術商業化的天賦。
阿布拉莫維奇:我其實并不富有
曾是貝爾格萊德藝術大學藝術系品學兼優的好學生,如今的阿布拉莫維奇早已成為行為藝術圈的領軍人物。2010年她在紐約現代藝術博物館(MoMA)舉辦的名為“藝術家在現場”(The Artist Is Present)的回顧展吸引了近80萬人參觀。幾年來,她一直在想方設法籌集資金建立自己的阿布拉莫維奇藝術學院,通過眾籌網站Kickstarter她已經籌集到70萬美元。拜訪藝術學院的人將體驗由阿布拉莫維奇獨創的學習方法,這是她40年來不斷探索靈與肉的界限而總結出的一系列心得。
2014年足球世界杯時,阿迪達斯付給阿布拉莫維奇15萬美元拍攝一支商業廣告,她告訴彭博雜志(Bloomberg),拍攝視頻花了她5萬美元。在她看來,拍攝這樣的廣告沒什么壞處。
她在紐約曼哈頓有一套時髦公寓,更衣室的衣柜里塞滿了紀梵希的衣服——這都是她的好朋友、紀梵希藝術總監里卡多·提西(Riccardo Tisci)送給她的。另一間辦公室里,來自巴西的視頻剪輯師正在趕制她的第二部個人紀錄片。
看似她生活在達官顯貴的名流圈里,但在2015年9月的采訪中她特別指出自己其實并不富有,“這些都是別人送給我的。”
同其他許多行為藝術家一樣,阿布拉莫維奇出售自己行為藝術的照片。凱利畫廊的肖恩·凱利是阿布拉莫維奇的老搭檔,他告訴我她的作品售往全球各地,價格從2.5萬美元到50萬美元不等。
與達明·赫斯特、杰夫·昆斯等名聲地位相仿的藝術圈同儕相比,阿布拉莫維奇的作品很少在拍賣會上出現。5月份,她的作品在佳士得拍賣行拍出了36.5萬美元的新紀錄,那是1994年出版的一整套紀錄片,記錄了她從1973到1975年之間所有的行為藝術表演。
阿布拉莫維奇表示,自己像其他大部分行為藝術家一樣,以教課維持生活。她公寓里,我看到的唯一一件藝術品是她在一次行為表演時的抓拍。雖然她很喜歡馬克·羅斯科,但卻買不起他的作品。與之相比,赫斯特擁有2000多件藝術珍藏,包括弗朗西斯·培根、索爾·勒維特和安迪·沃霍爾等藝術家的作品。不過,即使她的個人財富比不上坐擁10億身家的赫斯特,阿布拉莫維奇也是當代唯一成功融入流行文化圈的行為藝術家。
“要打造自己的品牌就要保持適當的曝光量,但這種曝光大多不會帶來直接的經濟效益,”凱利告訴我,“我們稀里糊涂地就把這個問題解決了,對吧?當然我不是在告訴你該怎么寫東西,但我覺得你之所以會坐在這里跟我談話,或多或少是因為我們已經解決了這個難題。”
“我身上的這件衣服已經穿了三十年”
阿布拉莫維奇毫無疑問是她那一代行為藝術家中成功突圍而出的典范。她的成功得益于自己的不懈努力和跟凱利的合作,這種成功不論以什么標準來說都是超乎尋常的。但是她的名聲也給行為藝術帶來了爭論。
“行為藝術現在越來越戲劇化了。”一天下午,當我們坐在詹姆斯·富恩斯特畫廊(James Fuentes Gallery)里欣賞艾莉森·諾爾斯(Alison Knowles)的浸入式裝置藝術作品《船書》(The Boat Book, 2014-2015)時,她如是說。她的語氣含蓄、中性、彬彬有禮。諾爾斯與小野洋子同是激浪派的核心成員,20世紀60年代,麥素納斯(George Maciunas)在一間廢棄的倉庫發起這一旨在反藝術的行為藝術運動。
諾爾斯當時一件著名作品是在眾人面前做了一個巨型沙拉,隨后分發給現場觀眾食用。
“我們很幸運,當我們開始行動的時候有一處可以發揮的舞臺,還有閃光燈、鼓手和麥克風。”她說。
在那段日子里諾爾斯生活困頓,如果她能夠賣掉一件作品,多半是因為有人正好在她表演完后跟她聊了一會兒天,然后順手帶走一件作品。“好像對我來說掙錢的唯一辦法就是去某些大學現場表演或者某人恰好走到我的閣樓里,對我說‘我想要這件東西’,”她說,“不過這種事也不常發生,我不得不學會省吃儉用,節省一切不必要的開支。我可能是我認識的人里買衣服最少的了,我身上的這件衣服已經穿了三十年了。”
身為當今藝術圈最受人尊敬的行為藝術家之一,但諾爾斯從自己的作品里獲利甚微。直到最近,她才開始獲得一些津貼和獎金,包括2015年的弗朗西斯·格林伯格獎。2011年,她開始與年輕的經銷商詹姆斯·富恩特斯(James Fuentes)合作。但在過去那些年里,諾爾斯迫不得已必須在另一家藝術工作室工作以補貼自己的藝術創作,“那時候沒人會為行為藝術買單。”她說。
近年來,各大主要藝術機構不僅開始資助行為藝術表演,而且開始給行為藝術家更大力度的支持。在過去十年里,行為藝術作品開始穩步進入博物館收藏體系,最著名的收藏案例莫屬2008年紐約現代藝術博物館收藏蒂諾·賽格爾(Tino Sehgal)的《吻》(Kiss,2003)。據《每日電訊報》2013年報道,該收藏品以底價7萬美元成交。
7月,《紐約時報》報道行為藝術組合“杰拉德和凱利”已經將他們的作品《年表》(Timelining ,2014)賣給古根海姆博物館成為永久收藏,當時該作品正在博物館的“故事情節”展上展出。
杰拉德和凱利在公共政策專家海瑟·麥吉的幫助下制定了一份薪酬方案,詳述對《年表》表演者的薪資方案。他們告訴《紐約時報》,他們現在做的都是之前一些行為藝術作品被博物館收藏時沒有關注的盲點。將他們的支付標準與紐約市每13.13美元的最低時薪相掛鉤,他們要求8小時的行為藝術表演應該至少支付給表演者105.04美元。古根海姆博物館欣然從命,并透露說他們最終支付的薪水更高。
在此收購之后2個月,《藝術新聞報》(Art Newspaper)發表了一篇文章提醒說,泰特美術館、惠特尼博物館等藝術機構會花費數百萬美元為行為藝術營造特別空間,但他們更應該撥出相應款項,提高藝術家和表演者的薪水。文章指出,演員和音樂家都有工會保護,但行為藝術家卻沒有相應的保護組織和薪資標準。
“我從來不指望靠行為藝術養活自己”
克利福德·歐文斯(Clifford Owens)是當今最知名的行為藝術表演家之一,他對這一現狀感觸頗深。我跟他通話時,他剛從紐約坐了12個小時的汽車回到家中,在紐約下東區畫廊里有一場他的個展,名為“看不見的出口”(Invisible-Exports)。在展覽開始之前,他已經在展館里呆了一個月演繹行為藝術,他在身上涂滿凡士林,然后將咖啡渣倒在紙上作畫。他告訴我,機構邀請他去表演時經常會加一句“但是我們沒有報酬給你”,“我總是回復他們:‘行為藝術不是免費的。’”
站在這場戰役最前線的是W.A.G.E.,一個由藝術家領導的類似工會的組織,力圖規范非營利性藝術機構支付給藝術家的費用。
Performa可以說是世界上最知名的行為藝術盛事,但在W.A.G.E.出版的《2010-11非營利行為藝術表演者薪酬支付調查報告》中卻排名墊底。據該報告,在參與過Performa表演的人中,有高達92.3%的人從沒有收到過任何報酬。
在回復《藝術新聞》(ARTnews)的聲明中,Performa的創始人金伯格駁斥W.A.G.E.的調查報告以偏概全。“這份報告沒有區分由Performa委托和展覽的項目和由我們的合作組織舉辦的項目。”他表示,“Performa的薪資標準一直以來都比W.A.G.E.推薦的標準高。”
行為藝術表演的費用一般不會單獨計算成本開支,這一點頗為值得注意。阿布拉莫維奇在2012年告訴《紐約時報》她在表演“藝術家在現場”時,MoMA支付給她10萬美元。乍一聽,你可能會覺得這是一大筆錢,不過想到阿布拉莫維奇在3個月的展覽里總共坐了736個小時,你可能就會覺得不是那么回事了。此外,她為這次表演準備了將近一年時間,演出結束后更是花了三年時間才讓身體恢復過來,這些成本都沒有被算進去。而如果用吉拉德和凱利的工資模型來計算的話,阿布拉莫維奇可能只會掙到9663.68美元。
絕大部分參與Performa的藝術家都表示自己不是為了錢來的。“我從來不指望靠行為藝術養活自己,”拉希德·約翰遜(Rashid Johnson)說,他曾參加2013年的Performa雙年展,現在已經是組委會的一員,“真的以行為藝術家的身份生活太過艱難。”除了行為藝術以外,他同時還是一位攝影師、畫家和雕刻家。
歐文斯已經參與過兩次Performa,分別是在2005年和2013年。他用自己的親身實踐證明,參加Performa可以在很大程度上促進職業發展。“不僅是它社交平臺上成千上萬的關注者”,他說,還會感受到展覽“智慧、學術的一面”。
2011年,MoMA收藏了他的一件作品,同年,他還在MoMA位于皇后區的姊妹館PS1開過個展。不過,歐文斯透露說,他已經無家可歸4個月了,晚上都睡在朋友的沙發上,或是地鐵站中。
“我沒有變成一個藝術家,因為我覺得這樣會給我帶來財富,”他說,“但我從來沒想過靠藝術掙錢。”
他在PS1的展覽確實讓他成為了明星,特別是在喜歡當代藝術的小圈子里。盡管歐文斯和行為藝術本身都具有反商業傾向,這場展覽還是被媒體廣泛關注報道。
歐文斯主要靠出售繪畫和照片維持生活,照片大都是他行為藝術表演的記錄。2015年10月,當“看不見的出口”展覽結束時,畫廊賣掉了一半作品,售價從3000美元到2萬美元不等。
“我對行為藝術的文獻不感興趣,我感興趣的是能夠生成影像的行為藝術,我稱它們為分離物。行為藝術要商業化十分困難,很少有人做成,我當然也不會一直做。從我這無家可歸的狀態也可以看出來,我干得并不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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